美国体操爆性侵丑闻20年368人遭毒手
“在我的房间里，在我的床上，在我参加悉尼奥运会时住的酒店里，他都侵犯过我。”当地时间3月28日，美国国会听证会上，杰米·丹泽彻尔泣不成声，“当时我以为被他那样对待的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现年34岁的丹泽彻尔是2000年悉尼奥运会女子体操团体项目铜牌获得者，当时的她只尝到了梦想成真的甜美，却没意识到自己为此付出了何种代价。
这则报道指出，在过去的20年里，至少368名体操运动员指控教练、队医、体操馆老板和工作人员涉嫌性骚扰甚至性侵，平均每20天一起。考虑到很多受害者选择沉默，其真实数量很可能比这多得多。
“我不知道用‘解脱’这个词，来形容事件曝光后她们的反应是否合适”，《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》调查记者、该报道的第一作者蒂姆·伊万斯接受《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库》记者专访时称，这些姑娘们站出来后发现，她们并非孤单一人。而过去的若干年，她们害怕说出来不被信任，一直缄默着。
“他抚摸我的腿，接着把手指伸进我的身体，”在接受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旗下的新闻节目《60分钟》访谈时，丹泽彻尔语速缓慢地说出了她被纳塞尔侵犯的细节，“他告诉我会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，但这会治好我的背痛。”
在此次美国体操界性侵丑闻中，拉里·纳塞尔被美国媒体认定为头号罪犯。从1996年到2015年间，他一直是美国体操协会的医生，负责体操运动员的运动康复工作。本应该在队员病痛时给予治疗和安慰的纳塞尔摇身一变，成了她们痛苦和噩梦的制造者。
据《赫芬顿邮报》最新报道，一共有103名美国体操女运动员起诉纳塞尔涉嫌性侵，除丹泽彻尔外，还有美国著名艺术体操冠军杰西卡·霍华德等。
“当时他在给我做按摩让我放松，但是让我不要穿任何内衣，接着继续抚摸我身体的各个地方，甚至是非常私密的部位……”1999年，15岁的霍华德参加全美体操冠军赛的时候胯部扭伤，由于父母不在身边，她只能向队医纳塞尔求助，“我当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，但是我并没有说什么，因为他是很有名的医生，能被他治疗是幸运的事。”纳塞尔对她的“治疗”持续了一个星期左右，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上演。霍华德意识到，自己被性侵了。
队员父母不在身边，客观上给了纳塞尔可乘之机。但令人震惊的是，即便有家人在旁看着“治疗”，这位“老司机”也还是有胆子也有办法实施犯罪。
受害者之一的美国前体操队员蕾克尔·登霍兰德对媒体表示，在她15岁那年，接受了前后六次的背痛治疗，每次纳塞尔都用手指伸进她的和肛门，并且解开她的内衣，按摩她的胸部。彼时，登霍兰德的母亲就在治疗现场，丧心病狂的纳塞尔用一个很好的角度挡住了其母亲的视线。
“我吓坏了，我感到很羞耻、很难为情，同时也很困惑”，登霍兰德说，她曾经试图将所发生的事情和这个人原本的样子联系起来，但是做不到， “他是非常有名的医生，所有的队员都很信任他。如果他是个这么龌龊的人，他如何能在医疗上取得这么高的成就？”
最初，登霍兰德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，她一度觉得自己被“破坏”了，很“脏”。
几乎所有站出来指证纳塞尔的体操队员都提到，在大家的印象里，这名队医一直扮演着好人的角色，伊万斯在接受《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库》记者采访时也证实了这一点。
“这些女孩当初选择沉默的原因，很大程度上和纳塞尔的身份有关。”伊万斯说，“他除了是美国体操协会一名有名望的体操医生外，为人也很和善。队内有些严厉的教练会给女队员施加比较多的压力，纳塞尔就会给她们食物或者糖，和她们做朋友，塑造一个好人形象。”
丹泽彻尔对此深有感受，她曾经为了训练，非常严格地控制体重，其过程相当艰苦。一旦做不到或者做得不够好，教练就会对她进行言语上的谩骂攻击。每到这时，丹泽彻尔只能去找纳塞尔，她把对方视为同伴， “他是站在我这边的，只有他会关心我，在治疗的时候还会给我零食和糖果，而别人似乎都是敌人。”
在意识到被性侵后，体操队员们也大多选择了沉默。偶尔有人想要向父母和家人倾诉时，也没有任何结果。
曾经获得过泛美体操运动会银牌的美国前体操队员珍妮特·安托林也是纳塞尔性侵的受害者之一，她曾经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父母或家人，后者的反应是，“别胡说了，纳塞尔是个多么好的人”。“他们一直觉得把我送进国家队是非常安全的，周围都是会保护我的人”，安托林事后表示。
当地时间3月28日，珍妮特·安托林（右）在美国国会呼吁保护年轻的运动员远离暴力
“在美国，父母送孩子去学体操，已经付出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，并且对体操协会等相关的组织做出了个人承诺”，伊万斯对本刊记者分析认为，再加上纳塞尔医生是一个有着极高声望的人，他们或许并不认为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。”
但调查得出的事实让人们大跌眼镜。由于涉嫌儿童案件，收藏至少37000件儿童色情图片、视频，2016年12月，纳塞尔被起诉至密歇根州城市联邦法院。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体操运动员站出来指控其涉嫌性侵，这个“恶魔”目前已经收押在监，面临着司法的审判。
据《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》调查，除了纳塞尔，还有100余名从事教练或队医等职业的成年人凭借职业便利，不同程度地参与了对青少年体操运动员的性侵。
“作为美国最大的体操组织和国家管理机构，协会很显然没有尽到保护运动员的职责，对性侵犯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40余名体操队员的辩护律师约翰·曼里指控称。
美国体操协会一直标榜自己为儿童保护的领军者。在此前一份对媒体的声明里，相关负责人表示：“对于美国体操协会的管理层以及主席斯蒂夫·佩尼来说，没有什么比保护运动员更重要的了，教练员、运动员及其家长还有管理的官员，每个人都会对此保持警惕。任何一位体操运动员在其运动生涯里受到伤害，我们都会无比痛心。”协会甚至还发起了几项旨在创造更安全环境的倡议，包括对教练员进行刑事背景调查、公布禁赛教练的名字，以及为旗操馆提供教育课程。
但这一次，面对冰冷的数据和铁一样的事实，当地时间3月16日，美国体操协会主席斯蒂夫·佩尼不得不引咎辞职。舆论哗然，对协会失职的清算也接踵而至。
《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》调查后指出，美国体操协会一直将制止性侵暴力的重点放在教育旗下各体操馆上，而不是制定严格的管理规则强制执行。协会一直声称自身是奥运会相关组织，受到联邦法律的限制，并且因为各体操馆是独立的商业主体，不方便对其采取强制性的措施。而今，这两点均遭到质疑。
当涉及到性侵等恶劣事件的报道时，体操馆的老板们往往会顾及商业利益，悄悄辞掉当事人，但却不会对其之后受雇的单位说明事实，这就使得一些“恶魔”教练能换一个地方，继续工作。而有些教练即便被一家又一家的体操馆解雇，却还是不会被美国体操协会除名、失去教学资格，协会也没有对其进行跟踪和标记。犯罪嫌疑人之一、美国体操协会前教练雷·亚当斯在四个州的六家体操馆相继因性骚扰队员的丑闻辞职，但之后还是有其他的体操馆雇佣他，并相信他的历史是清白的。
更有甚者，尽管有些教练或队医受到使用性暴力的指控，只要他们接受特别监管，还是可以继续工作。2009年，体操教练道格·博格面临涉嫌的审查，但最终还是被提名为美国体操协会年度最佳教练，并且获准带队参加国际比赛。
在美国体操协会内部，受害者的经历一直遭到包括协会高层、体育馆老板、教练和家长的质疑。前体操队员夏曼·卡内斯和詹妮弗·赛伊透露，体操协会前主席佩尼曾对她们施压，让她们放弃对知名教练唐·皮特斯和博格的指控，这样可以“保护体操运动和体操协会的形象”。
2016年里约奥运会体操女子团体决赛中，美国女子体操队以总成绩184.897分夺冠，表现可谓相当惊艳。当时，以10度夺得世界锦标赛冠军的体操明星——西蒙·拜尔斯为首的美国队叱咤赛场，《洛杉矶时报》大胆地预测，世界体操将要迎来“美国王朝”。
而这一次，人们扯下了遮羞布，才发现在其光鲜外表下，掩盖着变态的体操文化。
“运动员们非常明确地谈到了一种有缺陷的文化，体操协会的招牌和比赛的结果被认为高于运动员的健康和福祉。”在3月28日进行的国会听证会上，美国奥委会残奥会主管里克·亚当斯表示。
美国国家体操冠军詹妮弗·赛伊对这种文化非常了解。她并非性侵受害者，但却清醒地看到了美国体操的痼疾。
在给《》撰写专栏时，赛伊透露，以前训练时必须要控制体重，她曾在赛前禁食三天，结果比赛的时候头朝下栽到了平衡木上，眼睛撞得淤青。教练们常把“我不训练胖体操运动员”这句话挂在嘴边，为此，赛伊一直和自己的体重对抗。
“在脚踝肿成棒球那么大时，我依然参加比赛。我一度被要求每月注射一次可的松（注：一种快速消炎的药物，长期服用副作用很大），好让自己能一瘸一拐地完成地板动作。”赛伊痛苦地回忆称， “我得到的信息是，如果你不能忍受，那你就是弱者；如果你抱怨，就没资格在这个队里待下去；如果认为这是虐待，那你就是患上了妄想症。”
这样的大环境下，所有人都学会了只关注成就，而忽视了自己的幸福感和是非观。因此，年轻的体操运动员在受到性侵的时候，并不知道是否该去维护自己的权益。
“我多么希望当年曾有人能够维护我的利益，但是很可惜，没有”，丹泽彻尔说，“但我现在站出来，为的是后来者的利益。体操过去是，现在是，将来还会是一项值得很多人为之奋斗的事业，我们不能让年轻人对这个行业感到失望和害怕。”
伊万斯在采访结束前心痛地表示，“这次事件说明，即使是在美国最高层次的体育团体中，性侵也很难避免，我们需要更小心谨慎，保护运动员的法律也急需出台。”截至本刊记者发稿，美国体操协会仍未正式回应这起大规模性侵丑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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